《靜靜的鄉野》
母女情懷

(文接418期第14版)

兄弟姐妹間,從沒有人慶祝生日什麼的,三餐能夠吃飽就很知足感謝,然非常意外,在我十歲那年的一個晚上,我正熟睡中,母親搖醒我悄然在我耳邊說:「今天是妳的生日,媽媽煮碗麵妳快點起來吃。」麵食在我家是非常稀有,難得吃到,我有些受寵若驚,正在津津有味吃著麵條時,母親娓娓細說我出生時的危險種種,母親慈藹的面容忽然沉穩起來說:「妳將來會走學佛修行的路,因妳是坐蓮花來出世的。」母親將每個孩子的出生日期和時辰寫在一張紅紙上,再找算命先生算算每個孩子將來一生的禍福。老一輩的都相信落土八字命,未學佛前我也極相信命運,學了佛才知命運可自在,「了凡四訓」就是最好的典範、實例,但對坐蓮花來出世一詞我頗感疑惑,以現在醫學眼光來看,它應屬難產,假使真是坐蓮花而來,我不會讓母親遭受那麼大的痛楚和折磨。母親的敘述,讓我內心受到無比的震撼和衝擊,更在心底深處劃上一道不易忘記的痕跡,不能觸動的幽弦。

一生中最對不起母親,永感內疚的就是在花樣的年華,為了一份幼稚、青澀的感情而離家,給母親帶來無盡的悲傷和心碎。萬般情緣被無明牽纏而不自覺,斷腸的別離燒傷了母親的心靈,黯然神傷,所謂母女天性,屬於女兒的這一方面竟是這樣的稀薄,何曾為母親著想過?

曠野的外面世界雖然遼闊,卻不是我想像中的美好,沒有麵包的感情驟變得太快了,正如昨天結了果的樹,今天竟然枯萎了,那顆繫住我嚮往幸福的心,燦爛光華只照亮了生命中的一瞬間。我愧悔萬分,午夜夢迴,鄉間的老屋古厝,親情的溫馨,手足歡笑點綴的時光,觸起我多少煙雲流水般的思憶,寄身異鄉如飄飛不定的浮雲,鄉愁更是一種難堪的寂寞,我從惆悵徬徨無助中堅強的站立起來,在一片暮色中我踏上了歸鄉之途。

黃昏的煙霧,溫和的微風洗滌滋潤遊子受創的心,母親慈愛寬厚,不捨地緊緊握住我的手,眼眶濕潤有淚:「妳才十八歲,怎知世途的險惡,人心的善變。」她關懷的問:「被欺負了沒有?」我知道母親弦外之音,連搖搖頭說沒有。才多久沒見,母親的腰背已傴僂了,那星星點點的華髮,記滿了我離家傷痛的符號。誰言寸草心,報得三春暉,父母的恩惠,難報於萬一。

我個性本是沉默,在思過養晦中更是惜語如金,整日默默難以開口,母親見狀憂心忡忡,放下繁忙家務偕我回外婆家散散心。外婆家世代討海為生,住家前面不遠即是波光閃爍,水天相映的藍天蒼海,打漁人家樸實中透露熱忱的氣息,日常生活嗅不到一絲奢侈的意味。長期生活在海上的男兒,在烈日和風霜中打滾都有副健壯的體魄,紫銅色的臉龐刻出歷盡滄桑和大自然搏鬥曲縐的痕紋。

我們母女倆在夕陽的餘暉裡,靜聽海波溫柔的低語,欣賞海上絢麗的落霞,遠眺青山細微得如一線髮痕,幾隻飛鳥隱流的失去蹤影,在雲霧縹渺間。忽見一老法師,銀髮飄拂坐在海邊岩石上,靜靜打坐,相貌莊嚴神態自,彷彿古書中的修道仙人。母親說這位師父是附近寺廟的住持,為人慈悲,濟貧扶困,把得到的供養全幫助貧窮的漁民。討海的生活沒有保障,每次出海生死難料,許多人在海上作業遇難,留下孤苦無依的老弱父母和妻兒,法師總是適時伸出援手解危抒難。祖先傳下的討海行業,打漁生活,使人生出無限感慨,無奈情懷。

一彎新月漸然天上,海邊的夜,除了浪花拍打岩石聲外,四周蕭索靜寂,輕霧相纏,寒意深濃,提起衣領,我們走向燈火輝煌的地方。

晚飯後,母親帶我到寺廟衷心虔誠祈佛庇佑,有緣再見銀髯飄拂的法師,就這樣開啟我奇妙的佛緣。許多事不必強求,水到自然渠成,佛緣也是如此,在明師的牽引,佛法的蒙薰,我漸漸解脫憂悶之心,無邊的佛法之海,需要智慧之舟辛勤航行,從滄海桑田的體悟,看透這浪濤的人生。

(續完)台北 蓮姿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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